临渊不可退_

信口开河。

【柯哀日/4H】让 她 降 落

五一快乐。柯哀日快乐。

感谢阅读。


Chapter 01

他没有看天,没有飞鸟值得他留恋。

 

Chapter 02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季候风吹起,候鸟自冰原起飞。过路东京,又去往不知名的暖春。街道上是涌动的人潮,几只鸟因疲惫而落下,又被匆匆步伐惊起。

工藤新一站在街角,咖啡的醇香比寒风更早一步扑打在脸上。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连接,却又无人接听,只从一声低过一声的提示音转入电子女声。这是第三通。他立在原地耐心等待,五分钟过后,手机振动,LINE上传来了一条新的讯息。

“不用等我了。”

纯黑头像,姓名栏中孤孤单单地住着一个罗马音词。Ai。

工藤新一收起了手机,将手中握着的美式饮尽。捏瘪纸杯,扔入路旁的可回收垃圾桶中。

 

Chapter 03

警局的日常比想象中的要更乏善可陈。

自从几年前的红黑之争落下帷幕之后,日本警局就像是被关闭了什么特殊阀门一般。从前总居高不下的犯罪率骤然跌破谷底,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时不时地轻轻抓挠又或炸毛猛咬。

工藤新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面翻看着昨日接手的命案的尸检报告,一面分着心在电脑上敲打着自己逾期未交的工作日志。姓名、性别、年龄,无用的资料一扫而过。死因是被伪装成突发心脏疾病的电击,后颅颈隐藏在发根处的细微焦痕和内颅损伤便是证据,这与昨日在现场的初步推论相吻合。工藤新一没再关注,下翻一页,高木警官打上的报告中清楚地交代了昨晚抓捕的三位犯罪嫌疑人各自的证词和不在场证明。他在脑中顺下一遍,电脑敲打下工作日志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又抓起记号笔,在报告上圈圈点点,落下结论。

“凶手是泽木良太。”他打通了高木的内线,“虽然有和朋友一起在卡拉OK的不在场证明,但我找人打听过,也自己做了实验。从卡拉OK去往死者家,骑摩托车抄近路的话只需要八分钟。治安那边有上报,昨天那附近确实有人丢了摩托车。而且泽木良太在中学的时候当过不良高中生,对于撬锁或是骑摩托车都得心应手。只是现在还缺乏关键性证据,当时时间紧急,他不可能处理完美,我推论凶器很大可能应该还在卡拉OK,辛苦你们再在各个包厢里仔细搜索一下了。——另外,如果要撬锁,他当时不可能戴着手套,如果能找到丢失的摩托车,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就会更多。”

没有多余的寒暄,任务下达完毕就挂断了电话。

身后的微波炉发出“叮”的声响,工藤新一拉开微波炉的门,等待三十秒,热气涌出,塑料膜上覆盖的是蒸气凝聚的新鲜水珠。他扯了张纸巾垫住,揭开外皮咬下。今日是芋泥厚蛋烧夹心的火腿三明治。

是警局门口早餐店售卖的餐点,只为警局所属人员准备。价格公道,包装简单,口味却日日换新,讲究荤素搭配,饮食均衡。是懒惰星人的不二之选。

工藤新一三两下解决完早餐,填饱肚皮,又再次翻开检验科送来的报告。报告结尾落下的笔记和签名书写得端端正正,一板一眼,并非来自于熟悉的字体。无有疑问,是某位尊神又在警局最难得忙碌的时候翘了班……还不止一天。工藤新一抓起听筒,又拨打了检验科的内线。

接电话的是检验科新来的小姑娘。短发,中国留学生,日语的口语流畅度不如英语。据她自己说,这得归功于中国的教育制度——只有日语是半路出家。宫野志保曾抱怨过一次跟她交流有些费劲,一旦紧张她便会开始反反复复重复句子里的某一个词,让本就磕绊的句子愈发难以理解。好在专业素养足够,本职工作向来答卷完美。性格也听话又乖巧,宫野志保便懒得再去计较那几点言语上的扣分项。

“你好,帮我接宫野志保,谢谢。”工藤新一深知小姑娘毛病的症结所在,于是省去了麻烦的寒暄,而是干脆利落地给出了指令。

照常理而言,这是针对小姑娘最合适的相处方式,她往往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宫野志保,然后如释重负般地交接电话。但今日,她反常性地在听到宫野志保四个字的时候便开始加重呼吸,又在他说完话后变得吞吞吐吐,支吾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工藤新一便了悟,今早宫野志保不只是起得迟了,而是根本又决定翘班一天。

“我知道了,林小姐。打扰了。”

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有个约定。

介于警官这一职业通常是全年无休,哪怕是休息时间,接到通知也必须立即赶往现场。两人又是典型性的工作狂,一旦忙起来便会忘了今夕何夕,翘掉几餐“不重要”的早午晚餐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痛痒。对此种行为极其看不过眼的阿笠博士,便在几次劝解无用后,拉着两个人一起,逼他们立下承诺并相互监督,哪怕再忙,一周也必须要留出起码一天的时间来准时准点的吃饭,从早到晚。

面对老人斩钉截铁的话语,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只好应下。思来想去,日子定在每周周五最为合理——通常而言,周五的工作量总是最少。

宫野志保虽说总不耐烦和工藤新一一起享受周五的用餐时光——原话是:看着那张无时无刻不写满了各种命案解法的侦探脸就食不下咽——但从前他们总是能按时地在每一个约定的地点碰面。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工藤新一也不弄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宫野志保少有能按照约定出现。每每约定好的时间将近,他就会收到一条应付短信,通知他“今日照例爽约”。

侦探的本质是猫,弄不明白的问题必定要抽丝剥茧。

年轻的警部翻了翻工作日记,确认手头上所有的工作都已经交代完毕。于是打电话通知了高木警官,说自己有临时外勤要出,有急事请拨打手机联络,而后堂而皇之地翘班出巡。

 

Chapter 04

宫野志保很早就搬出了阿笠博士的房子。

最早是因为工作,法医的工作常常需要加班加点地赶工,有时忙得狠了,凌晨才能歇下。阿笠博士家离得远,往返奔赴往往让疲惫感翻倍扑来。她又担心自己进出门会吵到浅眠的老人,只好在警局附近租下一间公寓,当做临时休息站。后来阿笠博士去世,她就更没有舍近求远的必要,索性将公寓买下,只在节假日回到阿笠博士的家,打扫完房子后再睡上几晚,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工藤新一先去的是宫野志保的公寓。没有半点意外的,无论他怎么按动门铃,门内也无人应答。他只好在门口翻翻找找,掏出了宫野志保事先藏在门外的备用钥匙。

屋内一片狼藉,却又乱中有序。

不常用的物品在它们该在的地方摆放整齐,连杯子的手把都做作地由高到低朝向一个角度,排成一条线。而常用的,譬如拖鞋和被单,则随意摆放,又或团成一团。工藤新一不难想象,宫野志保最后一次在这个屋子里的时候,是怎样因为睡过头而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蹦起来,将换下的衣服挂回衣架后又光着脚跑到浴室洗漱——期间还踢飞了时不时跑出来拦路的鞋子。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失笑。他屈指随意敲了两下身旁的木桌,目光四转,又蓦然定住视线。

——桌上已落下薄灰。

他伸出手去,抹下些许。灰只是浅浅一层,不伸手试探,很难确认是否真的存在。但宫野志保不是能容忍灰尘肆意在她领地嚣张的人,哪怕再懒得收拢其它东西,她也会隔天就专门用湿布清理一次灰尘,以免让她自己生病。要说什么东西最难以在她眼下生存,除了工藤新一,大约就是那些让普通人防不胜防的细菌。

所以这不正常。

工藤新一转身,四下去摸索。不止是他身侧的桌上,也算上茶几和床头,都透露着此处已无人居住的迹象。推推时间,前后大约一周有余。他又掏出了行动电话,拨打宫野志保的号码。提示音响过,依旧无人接听,转入语音信箱。他只好留言:“喂,宫野志保女士、灰原哀小姐。请你不要再玩失联了,看见以后记得给我回电。”

屋内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讯息,行李箱老老实实地待在它应该在的地方。除了衣架上挂着的睡衣和大衣外,其余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衣柜里。她唯一的一双登山运动鞋也放在鞋柜中没有动过——大约是之前的某一天赶去上班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宫野志保的社交圈简洁单一,不喜交际又长着一张惯会喷毒液的嘴巴。这么多年以来,能在她的进攻下支撑住的人寥寥无几,便也限定了会和她往来的人并不多。他自己算一个,昴先生算一个,服部勉强算上,再加上当年的少年侦探团。但,少年侦探团除去他们两个以外,剩下的三个人都在准备今年的升学考试,照理而言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去找宫野,而宫野更不会在这种时候主动去打扰他们。服部在关西,除非必要,宫野志保不会大老远地跑去那边。况且如果真的有事,服部平次也不可能只通知宫野志保而不告知他。至于昴先生……

昴先生?

工藤新一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妄图破壳而出,又被什么奋力摁压而下。他努力回想,但脑海中的关键词转瞬即逝,透过指缝漏出,又再次隐匿。他琢磨不出此间关联,但昴先生确实是他所知道的、宫野志保唯一有可能毫不避讳地去打扰的人。冲矢昴,那个名叫赤井秀一的亡灵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仍旧选择保持的身份。

工藤新一没有犹豫,正准备拨出电话,却接到了来自高木警官的讯息。

“工藤,摩托车找到了。”

摩托车找到了,车锁处尽是指纹,却并非来自于他给定的凶手,而是另一位犯罪嫌疑人早川木。翻遍整个KTV,警员们也未能找到任何疑似凶器的物件。工藤新一突然想起了他最后一次在审讯室中见到泽木良太的样子。瑟缩的脖子,紧攥的双手,和低垂的眼眸。那时的他,究竟是在慌乱,还是在表现慌乱?

高木的消息来得紧急,他便也没有时间再去联络冲矢昴。只好匆匆一条简讯,询问他是否知道宫野志保现在在哪里。

去往警局的道路不远,步行也只有十来分钟。工藤新一一面思考着案件的错漏之处,一面时不时地瞟向手机。可直到他踏入了办公室,才等来了冲矢昴的回复。

短短一行,只有九个字:“我不清楚,她不在家吗?”

高木涉怀抱着文件向他冲来,身后跟着的是几位神色焦急的警员。他来不及回复,只能暂且收回手机,匆匆几步上前,先迎上还未完成的任务。

 

Chapter 05

工藤新一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案件并非是什么难以破解的谜题。兜兜转转,答案又回到了最初的判定。犯人只用了一个最基本的障眼法,看似普普通通,却将每一个细节都尽可能的完善到了极致。好在步步紧逼,也终于由微不可见处将谜底揭开。

工藤新一摸出了移动电话。提示栏里除去LINE自动弹出的“有好友更新头像”的提示框外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未接来电或是未读短信。就连昴先生在发送了那封简短的回复之后,也没有了任何讯息。

而宫野志保还是没有出现。

检验科的同僚同搜查科一起加班加点,所有能调动的人员全部出动。按理说,作为检验科顶梁柱的宫野志保此时应当一同奋战,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工藤新一两三次从检验科路过,目光飘入,却没能捕捉到那一抹高挑的身影。

移动电话上的时间跳转到了深夜十一点三十七分。工藤新一抓着手机边缘,不知道是否应该再去给宫野志保打上一个电话。犹豫之间,移动电话却先一步在他手中跳了两跳,提示他有新的消息到来。

工藤新一立马低下头去,划开了屏幕,来信者却不是让他正斤斤计较着的对象。

“新一,你现在方便吗?”是毛利兰。

他迟疑了几秒。

工藤新一当年与毛利兰的分手,算是平平静静,又顺其自然。爱情终将会滑向平淡,但又有分歧。或是细水长流,也或是寂如死水。在工藤新一无数次对自己心中真实想法的难以启齿和毛利兰不得不为之的步步退让之中,他们的分手如同告白般自然而然。

在刚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工藤新一偶尔也会应下毛利兰的邀约,两人仍旧是好友,偶尔会一起出门逛街或是品尝美食。可最近几年,连工藤新一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他总是下意识地想避开毛利兰的邀请,竭尽全力推掉一切可能会与她相见的应酬。是,没由来的。

但,这只是一个短讯。

于是工藤新一点亮了已经稍稍变暗的屏幕,回复她:“有的。怎么了吗?”

那边迅速地向他拨打了电话,接通后,是多年未变的温柔嗓音:“新一,最近怎么样?”

礼貌性的寒暄,正踩在友人的边界,工藤新一也只好客气回复:“还不错,你呢?”

“还可以,”是中规中矩的应答,“新一,明天是二月一日,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二月一日?工藤新一皱起眉头。他没有印象这是什么特别的纪念日或是节日,也不理解毛利兰为何在这时候提出见面——还专门强调了时间。心有疑虑,嘴上并未表露,只说:“今日刚刚抓捕了犯人,明天还有许多后续事情要忙,不一定能空出时间。不如下次。”

毛利兰应了一声,像是早知道他会拒绝,也并未过多勉强。两人又互相客气了几句,道了晚安,挂下电话。

这头才刚刚结束,那边又传来了新的简讯。这一回,来信者换成了冲矢昴。

“我刚刚才发现,明天是二月一日。那还是应该见个面吧,东之林,下午五点。”

二月一日。

 

Chapter 06

工藤新一早早便等在了东之林。

东之林是去年新建在米花町的中华料理店。经由宫野志保的助手林小姐推荐,少年侦探团的有几次聚会便选在了这里。工藤新一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宫野志保一面端着水评价这家川式中华料理店的辣度不够正宗,一面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几个小朋友从小对于中华料理的认知:“天津饭和左宗棠鸡并不是中华料理,而是我们这些‘其它国家’自己创造的。是臆想。”可饶是她批判了这家店的辣味不达标准,她还是更偏好这家的口味。

谁叫她原本就并不是多能吃辣,还偏要勉强。

工藤新一等了许久,最终也没能等来冲矢昴。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者随手将护目风镜撂在了桌上,又抓起桌上水壶猛灌了一大口水。然后在工藤新一错愕的表情之中搁下水壶放声而笑:“好久不见,工藤。”

“好久不见,”工藤新一回到,“可我不记得我有发错收件人,世良。”

“是、是,你当然没有。你要找的是秀、啊,昴哥嘛,我知道。”世良真纯大喇喇地坐下,“说起来,你已经很久没有给那个号码发过消息了,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好了,原来没有。”

世良真纯竹筷飞舞,一面往嘴里塞着食物,一面口齿不清地继续说道:“昴哥那个号码现在在我手上。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多搭理你,随手应付一下就算,毕竟最近事情太多,连吃饭的时间都少有。可昨天晚上回家我才发现,今天是二月一号,只好勉为其难、抽出空来。”

“赶紧吃,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Chapter 07

世良真纯带工藤新一去的地方是海边。

细长道路笔直,两人并肩之宽,一路通向绝境峭壁。上看是难以触及的天幕,下望是裸露的尖石与目见觉遥的汹涌海浪。世良真纯摸着地面坐下,两腿悬空,又拉着工藤新一的衣摆,邀他一同落座。

“无天无地之所,”工藤新一说,“确实是说秘密的好地方,你发现的?”

“无天无地之所。”世良真纯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铁质的扁酒壶。拧开盖子,递给工藤新一。工藤新一接过,闻了闻,内里是手磨蓝山的香气,间中夹杂着几分酒气。他不懂咖啡,家里却还摆着好几瓶咖啡豆。他没有喝,又送还给世良。世良真纯也并未饮下,只将壶中液体悉数倾入崖下。

“是你发现的。”她说,“两年前。”

 

Chapter 08

琴酒没有死,在两年前。

金蝉脱壳是个老套又古板的手段,却又意外的好用。红黑大战之后的几年,他潜伏沉寂,暗里活动。他是一个将纯粹黑色贯彻到极致的男人,又善于操控人心。按理而言,他应当会成为地下世界新的掌控者。可是他没有。

他用了四年时间,只为了复仇。就像二十世纪的美国电影。

最先出事的是三个孩子。放学路上,失控的厢货车。好在幕后的操纵者并没有下死手,在最后的时刻转向,也只有元太因为反应太慢而被波及——连锁反应带下的高空花盆砸下,正好落在了他的腿上,让他被迫坐了半年轮椅上下学。司机只说是刹车突然失灵,车体难以控制。警方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阴谋的证据,只好暂且作罢。

然后是铃木园子和京极真的蜜月游轮发生爆炸,船上十几人坐在救生艇上漂流到孤岛,被困四天后才被海上警察搜索到。救生艇上所有的GPS系统一同报废,移动端无法搜索信号,海上警察出警缓慢。工藤新一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但只有宫野志保敏锐地感觉,这两件事情,是某个旧相识发出的邀请函。

琴酒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

他可以浪费四年来布局,但不可以浪费四次机会去复仇。第三次,他找到了宫野志保。

他把宫野志保绑架到了这个“无天无地之所”,开枪打碎了她两腿的膝盖骨,限制她的行动,然后将她的移动电话交还给她。

“看在情分上,我给你一个求救的机会,雪莉。”他说,“你可以打电话跟任何人求救。工藤新一,FBI,CIA,日本警方,都随便你。但只有一次,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过来。”

她没有犹豫,拨出电话,选择了冲矢昴,请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击杀琴酒。

因为琴酒又说:“同样的选择,我在同一时间给了那个叫毛利兰的女人,雪莉,你的救世主还会来救你吗?要不要赌一赌。”

宫野志保说:“你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我很意外。但是仔细想想,杀这些背景干净的人,会留下不干净的破绽,你的目标不是他们,如果是你,不会浪费机会。我猜到了你会回来,但我没有逃走,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银色子弹有两发,我是什么时候,成为了专一的人?”

宫野志保不是话多的人,或者说,她更中意沉默。沉默是被迫的沉默,因为她无人倾诉,也难以参透常人悲喜。人类的感情并不互通,她能从细枝末节处感知,却又因为常年的压抑而难以表达。但是那一天,或许是已知死亡将近,或许是见到了并不想见的“故人”,也或许是年岁已长,她多多少少有了些进步。她躺在地上,血染红了碎石地面,声音虚弱又坚定。

“我不会赌。因为我知道,我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第一选项。”

“曾经是有的,而他们正在河的另一端,等我渡川。”

琴酒问她:“工藤新一难道不是吗?我记得,他曾经信誓旦旦,在我面前叫嚣,他会一直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宫野志保笑着反问:“你既然知道需要被绑架的人不止我一个,又何必多有一问。”

宫野志保把什么都看得透彻,也把什么都不计较。但是她不知道的是,从她进入到琴酒的视线范围以后,有一场限定性的直播,就已经开始在某些人的手机上强制性执行了。

工藤新一,则是其中之一。

 

Chapter 09

“毛利兰没有出事,”世良真纯对工藤新一说,“出事的是毛利大叔。当街的随机杀人,毛利大叔是第四个。不过凶手没有动手,只是劫持了他,退到了安全的角落,然后就是要车和钱,老套路。唯一的区别是,他指名道姓、要求见到工藤新一。时限半个小时,否则就会引爆身上的炸弹。”

“琴酒也没有要求毛利兰给你打电话。多半是知道,如果是她自己出事再强迫她打电话,她不会麻烦你。但如果是她的亲人朋友出事,她就会在第一时间里慌忙地去找你。”

“……我去了吗?”工藤新一问。

“如果要你现在做出选择呢?”世良真纯问,“或许不会。但,当时的你,去了。”

著名的火车难题,在一个偏僻的平原上,有一列火车正在高速行驶中。突然,在火车前方不远处的轨道上,有10个可怜人被强盗绑在了轨道上。火车不可能立即停下,它将不可避免地压过10个可怜人。幸运的是,前方有一个变道拉杆,可以让火车开上另一条道,而两条路最后会合并,这就是不改变原线路,对火车没有任何影响。不幸的是,这条轨道上也有1个可怜人被强盗绑上了。假如此时你路过这里,而火车高速行驶,你已经没有时间帮别人松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拉下拉杆,改变火车轨道,以1个人的牺牲换来10个人幸存。

这个时候,你是选择拉,还是不拉?

工藤新一拉下了拉杆。

半个小时的时限,堪堪足够他赶到现场。中途的调度和指挥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没有时间再去关注手机里的直播画面。而那个所谓穷凶极恶的劫匪,却在他露面的第一时间大笑出声,丢弃枪支解放人质,放弃了所有抵抗。

“他那时候说,工藤新一,你还是输了。但没有一个人听懂。”

“等你再通过早先留意到的、关于直播里的蛛丝马迹推断出琴酒的位置,赶往现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结局简单粗暴。秀一哥和琴酒以一命换一命的架势在这里对决,秀一哥棋高一着,琴酒死了,这回是真的死了。但他也带走了宫野小姐的命。”

赤井秀一在确定子弹射穿琴酒心脏的一瞬间便丢弃了自己手上的枪支,不顾自己锁骨上受到的重创,也没来得及确认琴酒是否真的死亡,便径直奔向了宫野志保身边。她腿部的伤口并不足以致命,子弹贯穿了伤口,击入了地面。致命的是那些一直在外流的血液。它们渗入大地,也带走了宫野志保的生命力。

赤井秀一不敢贸然移动她的身体,只能撕下早先备好的纱布与绷带,想要在救护到来之前为她止血、再多抢占几分生机。

宫野志保却说,不需要了。

她的眼睛一直在看天空,无论在搬移的过程中为她调整了怎么样的姿势,她的目光也没有挪移开过。直到被搬上救护车,锁上车门,她才轻声开口:“你看到了吗,天空没有飞鸟。”

 

Chapter 10

工藤新一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样子。博士开着那辆老式甲壳虫车,吭哧吭哧地带他们上山去泡温泉。元太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候鸟,抓着它四处炫耀。步美着急,想要帮它处理伤口,光彦拿出绷带和止血药剂,却不知道怎么替鸟类包扎。那时候,还是灰原哀的宫野志保只好叹了口气,接过了药品和鸟,用难得的耐心为它消毒,又包好伤口。那时候,宫野志保对他们说:“候鸟是没有家的。”

候鸟是没有家的。

一旦当寒冷来临,苔藓不能充饥,羽毛不足挡寒,它们就会舍弃掉长久以来居住的窝巢。飞越山川与河流,中途鲜有停靠。直到肌体感触到暖风,才会止住脚步,暂且旅居。待到来年开春,它们又再度起飞,归于来处。而候鸟,是不能落单的。它们的羽毛不足以抵御寒风,只好成群结队,用共同的力量来抗击大自然设下的困阻。一旦落单,它们就再也无法远航。如果直到冬季彻底降临,它们也没能找到伙伴,就只能在瑟瑟的寒风中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三个小朋友一听才觉慌乱,于是接下去的几天,无论是在做什么,总是时不时的看看天空中有没有鸟群飞过,想要将他们救下的那只小白鸟送回家人身边。他那时候嫌他们幼稚,不太肯加入这种傻兮兮地抬头望天的行动,于是最终得了灰原哀轻描淡写的一声嘲讽。

“你们看,大侦探没有时间去陪我们多看看蓝天,因为世间烦恼的事那么多,所以没有任何飞鸟值得他留恋。”

 

Chapter 11

“你是后来告诉我们的,”世良真纯说,“你说,宫野志保原来一直都不相信。”

“她不相信还会有人关心她,她不相信还会有人爱她。她是离散的候鸟,找不到家的方向。她在过往的经历中,失去了所有的自信,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你说那时候的你不敢看手机,不只是因为忙碌。而是你怕听见她透过电波,喊你的名字,你就再也没有选择,只会抛弃所有的担子,不顾一切地去救她。”

 

Chapter 12

宫野志保死在二月一日的下午七点。

冲矢昴为自己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守在她身边,眼看着她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呼吸一点一点的变得微弱,直至消散。出院后,他留下了作为冲矢昴存在的一切,恢复了赤井秀一的身份,回到了美国。

工藤新一过了一段颇为水深火热的日子,顶着来自所有人的压力处理了一切必要的后续事宜。除去在宫野志保葬礼上的发言,他平静地就像一切从未发生。外人都说,这是他从来都不在乎宫野志保的表现。直到有一天,少年侦探团的聚会,他们发现工藤新一仍旧会给宫野志保发简讯,通知她时间地点。后来又为近期开业的店铺,留下了宫野志保口吻的评价。他们开始慌乱,去找医生。可又发现他自己又会时不时地清醒过来,然后去打扫所有有关宫野志保的物品,再把它们恢复到宫野志保最后一次触碰它们时的状态。因为这些从未影响他的生活和工作,他们渐渐地放任了他的行为,甚至会在他给宫野志保发简讯的时候冒充她的口吻来回复。他们也拜托了在第一次接到电话后顿觉莫名的世良,请她一同做戏。

少年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结束,但也不再想经历失去。

结束了讲述的世良真纯如同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起身。两人一路无话,在她将他送返至家门口后,世良真纯才再次开口。

“喂,工藤。”她说,“已经两年了。”

“我不劝你活在当下,也不劝你忘记过去。但是等到明年的今天,我不一定还会有耐心陪你一路,给你讲你的故事。”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们挥了挥手,相互告别。工藤新一看着世良真纯摩托车的尾灯逐渐远去,待到光亮终于消失不见后,他才转过身,回到家中。

 

Chapter 13

工藤新一划亮了手机,点开了系统备忘录。他一字一字地删去了原本在置顶文本档中记录的周五约见内容,又缓慢、缓慢地填上了新的字样。

“二月十四日,要记得给她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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